昨日重现(1 / 2)
四面都是砖墙,头顶上是个镂空的铁栅栏,既是窗户也是大门,每日送饭时会打开一回,由一只小吊篮放下来,自打新朝设立之后,赵靖安就被关在了这个地方,吃喝拉撒全在这一方小天地之中。石灰墙上被他抠出许多道抓痕来,从前金尊玉贵的世子爷,竟已经好多个月不曾洗过一回澡,刚开始还骂骂咧咧,然而现在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。那个卑鄙的贱奴,窃国之后,就把他关到了这个地方,原本赵靖安以为,这元子朝要么杀了他泄愤,要么也狠狠折辱他一番。偏偏什么都没有来,这一日日地在着暗无天日的小牢房中,也不知道明天究竟会发生些什么。吱呀一声,铁栅栏又打开了,这会儿还不是放饭的点,赵靖安有些意外,诧异地抬起头,紧接着就有两个面色凝重的甲士下来,将他带走。被幽禁了这么些日子,赵靖安的脾气早就被搓磨尽了,该来的,总归是要面对的,他竟有些盼着,元子朝能够快些给他个了结。死了算了。马车自宫中缓缓驶出,今日陛下出门格外低调,只带了几个暗卫在旁保护,陆云昔对要去哪里没什么兴致,总归自己现在在他手上,要去哪里抖由不得自己,何必多话?马车缓缓驶到了一家戏院门前,这才停下。下了车之后,陆云昔觉得有些熟悉,跟着元子朝往里走到了内场,这才恍然。这曾是他们初识的地方。一楼大厅中央的角斗场上空荡荡,元子朝挥挥手,就有人将铁栅栏一圈的火把点燃,俨然是一副好戏开场的前奏。只是今日这里面的客人,就只有他们两位。穿着青衫的王老板还是当年那位主家,只不过瞧着老态龙钟,他显然是已经提前与元子朝见过面,弓着身子扮演起掌柜的角色:“陛下,今日的戏马上就开场了。”他顿了顿,场下推出来两只笼子,黑乎乎一团,离得又远,陆云昔没看清。王老板顿了顿:“今日这是群雄交战,二位买哪一边的赢面儿?”元子朝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表情,他从手指上褪下来一只玉扳指,扔在了王老板端着的托盘上:“让陆小姐选,孤来出这赌注。”陆云昔迟疑了一会儿,看着王老板摇摇头:“我不选。”“啊这……”王老板有些为难,他瞥了一眼元子朝,又瞥了一眼台下,“陆小姐若是不选的话,那不如就静观其变,这玉扳指就做个彩头,直接赏赐给赢了的那一边。”王老板见元子朝也没什么反应,随即行了礼告退。原本不想说话的,但陆云昔莫名有些气愤:“从前你也是从这里出来的,如今已经做了天下之主,为何还要看这残酷的角斗表演?”见她终于肯说话,而这句话质问的意味颇为浓厚,倒与从前义正辞严的陆云昔有些相似,元子朝自然是喜欢见到她这样有生气的模样,勾了勾嘴角:“那陆小姐觉得我该如何做?”陆云昔沉思片刻:“前朝将奴隶视作物品,故而才有了诸多贵族为求取乐罔顾他们性命,杀死平民犯法,然而杀死奴隶法却不责,如今设立新朝,陛下应当废止奴隶买卖。”元子朝的脸上晦暗不明,他品味着她的话,忽然低头一笑:“不走投无路,谁会将自己卖做奴隶呢?”“那为何不去自行种地,或去富裕人家中做长工?”陆云昔不理解,京中权贵家中养奴,大多是为了取乐,有的奴隶能讨得主人欢心,日子过得比一般杂役还要舒服,而有的奴隶被送到各种地下戏院,或与猛兽决斗,或同类自相残杀,以博得看客一笑。总归无论是哪一种,奴隶都不能被当作人,连最卑微的杂役都不如。元子朝的思绪飘远了——还记得那一年的冬天,阿娘病重,却连一口热水也喝不上,他们和一群逃荒的流民挤在棚屋里。隔壁棚子里冻死了一个老阿婆,人家嫌晦气,将被褥一裹扔到了郊外。
元子朝夜里偷偷去了,一边给老阿婆磕头谢罪,一边去剥她身上缠着的被褥,更深露重,被子已经冻得僵硬,他十根指头都抠破了,才将被子剥下来,偷死人的东西,也不过是想夜里让阿娘睡得暖和些而已。北漠不如中原富裕,大户人家少,也不需要那么多杂役伺候,他只得去外面找活儿干,人家不是嫌他年纪小,就是嫌他瘦,元子朝四处碰壁,阿娘越病越重,最终只得狠狠心,在一张纸上画了押,将自己给贱卖了为奴。那奴隶贩子瞧着他面容俊秀,暗中想着可以卖给中原地区的富商做个娈童。谁料,当元子朝拿着一袋铜板回去见阿娘最后一面时,她已经奄奄一息。而后那些事……他心中长叹一声,止住了思绪,废止奴隶买卖这件事他何尝没有想过,只是如今新立朝,许多事情还有待商榷,一个不完善的政令颁布下去,或许会适得其反。“废了这奴隶买卖,断别人最后一条生路怎么办。”元子朝冲她微微一笑,“当年若非有人肯将我买下,我如今又如何能够坐在这里?”没想到他竟然丝毫没有同情心,陆云昔只觉得失望至极,原以为他自己就是奴隶出身,自然能够体恤其他可怜人,却没想到一朝得势,他竟变成了和那赵氏兄妹一样。如此暴虐无道,想必得了江山也守不了多久吧,她不再和他多话,只是安静地坐着。所有的火把被点燃,两只笼子里,一边是几只凶狠高大的獒犬,一边则是赵靖安与赵玉儿兄妹二人。陆云昔难以置信,站起来仔细看了看:“这!这是瑞王世子和郡主!”“两个畜生而已。”元子朝走到陆云昔身边,冲着台下喊了句,“二位,别来无恙!”离得有些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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