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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寄托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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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只觉得无力,当初并不是错觉,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,是他窥视着我。确实煞费苦心,他潜移默化地控制了自己的母亲,既封闭着村寨,从村民身上吸收绝望的力量;又诱哄她带领自己离开,学习外界的一切,使自己不再拘泥于鸦群的身躯,而是脱胎换骨,得到“人”的一面。

多可笑啊,惠姨还觉得,都是她努力得来的成果,为之心甘情愿。

至于这只怪物,他自顾自梳理羽毛,完全不参与这场对话,就像从未操纵过任何事物。我有些不忿,明明我才是最无辜的,只是恰巧被他撞见了,就被一直盯紧,连租到那间便宜的屋子都是陷阱。

然而,我还能做什么呢?反抗吗?我不争气地哆嗦了几下,将他摸到腰侧的手扯出来,这具身体已经食髓知味,被邪物的气息沾染得彻底。况且我根本逃不出去,到处都是他的眼睛,不管白天抑或黑夜,都在。

见状,惠姨收起碗筷,以我曾经无比渴望拥有的、家人的语气说道:“接下来还有很多时间,你们好好相处吧。”

他张了张嘴,对着母亲的背影无声地回应。

而我忍不住战栗。

事实证明,他对我十分“迷恋”,不愧是当初第一眼就认定了我,用尽手段将我骗进村寨。在身体稍微恢复后,我又马上被按在床上,他那全然兽性的气息笼罩着我,翻滚交融,连尖叫都是奢侈。

惠姨则游走于村寨的人家之间,没多久,老村长的葬礼就被操办起来了。他一辈子无儿无女,死时也不光彩,只有老太太替他捧着送葬的衣冠,一路跌跌撞撞,走进了山里。

我有幸参加了这场滑稽的葬礼,几乎没有人伤心,那些曾经跟在老村长背后摇旗呐喊的老人备受折磨,已经痛恨他到下地府都不肯松口;被牵连的年轻人们大多躲在家中,不让孩子出去,并且他们身上的伤还没好,始终溃烂着。

鸦群伫立在枝头,倒是没有破坏老村长的坟茔,说实话,那个小土包完全不像能够埋葬人的,我能想象老村长的尸体有多么破烂,大抵连人形都拼凑不出来了。而且主持葬礼的人,竟然是当初老村长一心要毁掉的女人,真是莫大的讽刺。

我看见惠姨笑容满面,向空中招招手,乌鸦便飞下来,在村民们避之不及的视线中变为男人模样,站在我们的身边。

“好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。”惠姨说。

正如她感叹的那样,去世的老人越来越多,有的在噩梦中心悸而死,有的发疯一般跳进了水缸,还有的为了不看到那些乌鸦,硬生生戳破了自己的眼睛。他们以为怪物的报复在这些年里被慢慢软化,但积蓄着的怨念,终有一日要爆发。起初我还会感到害怕,但慢慢地,身同感受的复仇快乐盖过了所有,我将手轻轻探入那双巨大的黑色翅膀里,对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,低下头,直接噙住我的嘴唇。他以为我渴望接吻。

这只怪物越来越懂得讨我的欢心,技术也很好,我抱紧他,暗想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改变了,并且能理解他的眼神、他的意图。

与此同时,我注意到惠姨的眼角爬上了越来越多的皱纹,皮肤也愈发松垮,好像时间重新在她身上流动,又或者,是她完成了心愿,那股支撑着她的心力一点点溃散了。这段时间里,她教我唱这个山林、这个村寨的歌谣,真奇怪,我的神经病症似乎被治愈,每次听见自己的歌声从喉咙里欢快地溢出,我都会心存感激。

我想,大概我只是厌恶被人抛弃的感觉,如那时候被乐队的同伴视为可以换取利益的货物,我才会对音乐过敏。

惠姨竭尽心力教导我,日益衰弱,而鸦群没有做出任何挽留的举动,只是更安分了,静静地陪伴在她身边。我们就像一家人,说说笑笑,我甚至学会了绣花的技巧,虽然只是一点点,但聊胜于无。

“如果我家那位还活着,一定也会很喜欢你。”惠姨笑了笑。

当初她成家的时候,她的阿妈就是这么细心地教导她。那会多美好啊,她还年轻,她的丈夫也还傻傻地笑,他们幻想着要如何养育一个漂亮的孩子,让他知书识礼、走出山林。

不得不说,我是个心软的人,尽管这听起来非常不要脸,但我面对这个女人,面对她非人类的儿子,我已经将自己摆在了这个家庭的一份子的位置上。我放弃了无用的矜持,其实我在内心最渴求的,不就是依靠吗?这只怪物给了我“母亲”,给了我“歌声”,也给了我“欢愉”。

更何况,我仍旧不能离开村寨。或许我对长着羽毛、黑色眼睛的怪物并不是爱情,顶多算依赖,有过肉体交欢,并且之后也会继续纠缠不清。但我知道那股油脂的淡淡香味在指尖萦绕不去,当我坐在窗前,收拢了翅膀的男人柔软地趴在膝上,偷偷打量我,等我帮他擦拭羽毛。我又不禁露出了笑容。

他很安静,也很优雅,高大、美丽、诡异,这些字眼不能彻底形容他,反而堆砌出一种欲求不满,逼迫人往深处探究,直至陷入深渊一般的秘密中,无法自拔。我掉进去了,不断地往下掉,虽然他必定在下面等待着我,但我还是忍不住心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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