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侍从依言退却,这院落中不单单只有他一个。说句不客气的话,确是一只鸟都飞不出去的。房中寂静,片刻后侍从面色大变,他奔入室内,点燃的烛火在墙上投下一小片光晕,裹在被中的那个人扭转过脸来,弯着嘴唇笑,"真好笑,你以为我要寻死?"

侍从哑口无言。

贺雁将脸转回了墙,他闭上了眼睛,口中吐出的话生硬低沉,"我不死。我要活着,好好看着大人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到底是为了什么。"贺雁的手指抓紧了被沿,"我要看看我活着到底为了什么。"

侍从退出了厢房,他坐到门口的石阶上,对着月光看手中这只小小的草编蚱蜢,草丛中隐约听得见蟋蟀的声响,侍从端详了片刻后将蚱蜢掷进了草丛中,本就是草编的,从成型那刻起便就错了。

"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呢?"侍从呓语。

待到大人回来的那刻,他就再也见不到贺公子了吧。

贺雁愈发嗜睡。天子平叛后身体愈差,二皇子奔逃出京后被京郊兵士勒死于亲信屋中,天子午夜暴卒,死前只留亲信随侍在侧。而诏书上写明皇位传于五皇子。

贺雁被柔软的手指唤醒,细长的手指在他的面上点动,贺雁睁开眼,高仪半跪于榻前,低头凝视着他。贺雁笑了一下,人更加往被褥中蜷缩,"大人回来了?"他懒洋洋地问。

"越来越懒散了,这么多时日,尽在榻上过了吗?"

贺雁打了个呵欠,"为什么不行?外头也没什么事情要我做。"

高仪笑了一下。"眼看着人都闷白了不少。"

"大人要和我离别了。"

"你怎知呢?"

"大人每次要送我走的时候,人都变得尤其的深情款款。"贺雁笑嘻嘻开口,"大人要将我送给那位贵人了。"

"是。"

"大人多年多年谋划,就为了此时此刻么。"

高仪微笑,"是。"

"然后呢,大人找根绳子吊死?"

高仪大笑,"恐怕我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呢。明日我便送你进宫。"

"但凭大人处置。"贺雁懒洋洋地回答,照旧回转过身去,高仪置之一笑,先出去了。

贺雁蜷紧手指,他应当如何和阿逸相见?回顾往昔种种,恰似陷进泥沼一般,混沌的一切中,贺雁对他曾经待阿逸如何,心中已经没有了印象。

数月过去,京师元气大伤,道中处处可见萧条之相,天子恭谨,即位时也节俭,只在城郊祭祖,但流言纷飞。先帝暴卒时身旁仅几位内廷之臣,诏书真当是如何,也是无人知晓的。而今京中虽然平静,但却平白透着一股诡谲,往后会如何,全然不知。

贺雁放下了帘子,他由着马车缓缓前进。在车轮的滚动声中贺雁阖上了双眼,说来滑稽,贺雁突然想到了邵研。邵研那般果决,或许邵研真切地喜欢过他,喜欢他时想要片刻不离,而失意时则决绝地想要他去死。

邵研。邵研应当直截了当地杀了他的。但是邵研心狠至此,知道应当如何折磨一个人。

贺雁被人服侍着沐浴,被人领进了宽广的寝殿中,殿中张挂着绸缎,烛火在壁下燃烧,贺雁看着倒像是有些像是柳泠娶妻那日,贺雁张望四周,宫人低眉敛目,触目所及皆是红,给人的印象无端地不详,宫中梁柱皆是木制,贺雁哪怕不在京师都知晓,宫中数度起火,而这般张挂的绫罗绸缎,乍看之下宛如火焰吃进了底色。贺雁环顾四周后百无聊赖,他直奔床榻,拉过薄被,在床上蜷缩着阖上了眼。

有人在触碰他。柔和,温存。撒娇一般。

贺雁慢慢地睁开眼。

"阿逸。"

如今已经叫郑翊的阿逸浅浅一笑,他并未改口,"少爷。"

阿逸半跪在塌前,眉目清朗,贺雁歪着头端详,手指沿着阿逸的眉梢划入鬓角,"果然是权势养人,眼瞧着如今你意气风发,让人认不出来了呢。"

"少爷不是一下就将我认出来了。"

"在这里我猜也没别人了呢。"贺雁笑了一下,仰面倒在软枕上,阿逸凑过来,在贺雁的嘴唇上亲了一下,发丝垂在脸上带来些微的痒意,贺雁咯咯地笑,"阿逸,你来找我算账的么?我对你很坏,眼下你来报复我了么?"

贺雁的手指绕着阿逸微凉的发丝,阿逸缓缓地摇头,"少爷,你待我很好。"

在阿逸看来,贺雁的生活混乱而阴沉,高仪当日解救了他,但却一副不想以恩人自居的姿态,他好似随意一般就像阿逸扔到了贺雁府中,而阿逸却陡然从养尊处优的皇子变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侍从。

贺雁脾气很坏。暴躁易怒。但阿逸却目睹了对方在深夜时归来,困兽一般地蜷在床角哭泣的模样,高仪将他当成了一个稀罕物件,一个随意传看似的东西。这是不能细想的事情,细想之下骨髓里头仿佛都泛起冷来。

贺雁的脾气不定,陡然地发起怒来,摔砸东西,怒声咒骂后却又寂静无声。贺雁砸了一个一个盛放莲花的广口碟,瓷器摔在地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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